「但奴婢對娘娘忠心耿耿,絕非背叛了您。」
箐煙在府里也算有些人脈,她如今成了妾室,王妃還審不到她頭上。
更何況我確實沒有與箐煙勾結,只不過是互相利用。
因為一時心軟,才會讓箐煙鑽空子。
果然,王妃冷笑,也不知信了我的話幾分。
她說: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齊嬤嬤手下當差吧。」
「什麼日子想清楚了,再來見我。」
我垂下的手微緊,王妃果然不好打發。
那齊嬤嬤是出名的陰險毒辣。
她的手下不知道死過多少丫鬟,並且乾的都是府里最髒最累的活兒。
不管是做安王的妾室,還是成為棄棋子。
我的去留都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但對於王妃只不過一句話的事。
處罰完我,王妃眼神才淡漠轉向荷枝說:
「你就這麼想做王爺的妾?」
她陰陰的表情足以讓屋裡所有人毛骨悚然。
荷枝雖然腦子不清醒,但並不是傻。
她瘋狂地搖頭,被堵住的嘴裡也支支吾吾,眼裡更是淚水橫流。
「嗚嗚嗚嗚嗚!」
然而王妃卻是笑著說:
「把她脫光,就這樣抬著送去主屋,再讓人去書房叫王爺。」
我垂下頭不敢看幾個婆子扒荷枝的衣物。
荷枝被光著抬去主屋,就算王爺要了她,她也被下人們看光了。
更何況安王如今正與箐煙在一起……
王妃顯然已是怒急,故意用荷枝去打斷王爺好事。
她若不是懷孕,又顧著身份,怕是早已經帶人衝到王爺的書房。
王妃說:
「把人都帶下去。」
我被一個婆子粗魯地拉起來,然後帶到了北院齊嬤嬤那裡。
齊嬤嬤見是王妃屋裡的婆子帶人來,並且我還捂著臉上的傷口,當下就有了算計。
她說:
「呦,憐心姑娘這皮焦肉嫩的,哪裡能幹老奴這兒的活哎!」
嘴上這麼說著,齊嬤嬤也沒管我是不是傷著,直接就把後院劈柴的活兒派下來。
隔日,齊嬤嬤沒等天亮就來叫醒我說:
「憐心姑娘,不是老奴心狠,這些柴火必須兩日劈完。」
「你要是起來晚了,斷了院裡的柴火,老奴也要跟著你受罰的。」
她一邊說,還一邊偷偷看我額角上的傷口。
像我這樣的大丫鬟,容貌還在的話,主子很可能還會寵愛,保不准哪天就翻身了。
所以齊嬤嬤也不想把我得罪死。
兩日過去,我額角上的血口子已經結痂,看起來不那麼駭人。
我起身開始劈柴:
「齊嬤嬤放心,我這兩日一定干好。」
小山堆似的柴火,等我劈完,後院的三間柴房至少能裝滿一半。
齊嬤嬤訕笑著點頭說:
「最近王爺連納兩妾,憐心姑娘原本也該是嬌貴之軀,姑娘倒是想個法子抓緊點。」
「老奴就等姑娘養好傷,出去在王爺面前為我美言幾句。」
這些天以來,我也聽見不少箐煙與荷枝的消息。
多的是小丫鬟羨慕她們從此飛上枝頭。
估計齊嬤嬤見我頭上的傷不重,也起了心思。
7
可惜齊嬤嬤不知自己恭維錯了人。
只因我對她說:
「嬤嬤待我好,憐心自是記住的。」
此後,齊嬤嬤再也沒往我這兒送過劈柴。
她最多是讓我把院子打掃乾淨,有時候甚至還會拿一些塗抹的藥膏給我。
因為我傷養得不錯,額角的傷疤也越來越淡。
直到四月過去,箐煙再次找上門來。
這次箐煙整個人都豐腴不少,原本盈盈一握的腰肢上,小腹微微隆起。
她已是懷有身孕。
「憐心妹妹,我有個能讓你恢復自由之身的法子,你肯不肯幫我。」
我冷冷地看著面前的美人,心中也是好笑。
她怎麼就以為還能再次拿捏我呢?
我低笑著說:
「箐煙姐姐這是自顧不暇了嗎?」
「到我這裡是為的物盡其用?」
我不得不佩服她。
短短四月,竟然在王妃眼皮子底下懷上安王的庶子。
也是,王妃臨盆在即,身邊又缺了兩個可用的大丫鬟,全憑方嬤嬤一人支撐。
箐煙又似一條毒蛇般暗中窺視。
王妃肯定忍不下她,要對她下手了,她才會又來找我。
箐煙開門見山地說:
「我能幫你入上良籍。」
我根本不想理她,轉臉就走人。
先不說齊嬤嬤是王妃的人,箐煙來見過我,王妃立馬就會知道。
就算她有本事給我入良籍,也要先拿到王妃手裡我的賣身契吧?
王妃會輕易給我賣身契嗎?
更何況賣主求榮的奴才,不會有好結果。
我說:
「箐煙,歇下這個心思吧。」
箐煙不死心地說:
「難道你不想出府?」
「還是在柴房一輩子?」
我直接關上柴房的大門,箐煙與我終究是兩種人。
道不同,不相為謀。
與她合謀,最後只會讓我越陷越深。
而我臉上的疤痕到底是沒有完全消失。
雖然用一些頭髮蓋住就看不著,但仔細辨認,就會看出一道白痕。
這些日子,齊嬤嬤對我的態度也越來越耐人尋味。
她開始陰陽怪氣地唆使:
「你如今容貌有損,不如去求王妃。」
「在王妃身邊做丫鬟,也好過在柴房吧?」
「嬤嬤我呀,真不是看上你那些賞賜了。」
我曾經得的那些首飾,已經一件件地進了她的口袋。
但齊嬤嬤依舊不滿足,覺得我沒了臉,就該去求王妃。
最近她一直賭輸錢,還指望著我再給她。
若是我不孝敬,只怕齊嬤嬤立馬就會翻臉。
「嬤嬤,我這裡還有,你先拿去翻本。」
我裝作乖巧聽話的樣子,又從柜子里摸出兩樣首飾拿給她收下。
齊嬤嬤這才笑眯眯地走了。
這些天晚上,她都會悄悄與後院看門房的婆子們賭錢。
直到後半夜,王府燈火通明,有人鬧起來。
「王妃快生了!」
「接生的穩婆呢?」
「請太醫!快去請太醫!」
整個王府都像是兵荒馬亂一般。
我爬起來,悄悄地溜進西院裡。
躲過進進出出的丫鬟和婆子們,端水的、拿布的。
除了給安王做妾,能最快拿到我賣身契的辦法就是偷。
王妃生產,是我唯一的機會。
所有人都在注意產房,熟悉王妃陪嫁庫房的我,在一個箱底找到了我的賣身契。
「呼。」
我努力地吸了一口氣,控制著顫抖的手,拿起賣身契溜回後院。
然後把我剩下的所有銀子放進腰包。
王府今夜的守衛都被調去了前院,後門上是齊嬤嬤幾人在賭錢。
齊嬤嬤一看是我過來,眼神都亮了起來。
「哎喲,憐心你來啦?」
我揉著通紅的眼眶說:
「嬤嬤,我怕得很,睡不著才過來看看,東西兩院都鬧開了。」
「我擔心王妃……」
齊嬤嬤和另外兩個婆子正在興頭上。
她們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生孩子就是這樣,鬧鬧就生了。」
「這有什麼好怕的,王妃早就備著上京城最好的穩婆。」
「對對對,還有宮裡的太醫。」
說罷,齊嬤嬤拉著我說:
「你要是怕,不如我們幾個婆子陪你來幾把。」
她早就盯上我的首飾頭面,生怕說哪天就回到王妃身邊,她就不好有機會再拿捏我。
我表面掙扎,假意說:
「嬤嬤,我真沒多少了,最近手頭拮据。」
「要不還是算了吧。」
齊嬤嬤哪裡肯罷休。
她這些日子要走的首飾雖然多,但加起來也不值我那一套完整的頭面。
另外兩個婆子也有心,畢竟她們在齊嬤嬤這裡也得到了不少好處。
齊嬤嬤手氣臭,多少會輸給她們一些。
「憐心姑娘別急。」
「沒銀子可以抵押啊。」
我假裝心疼說:
「我倒是還有一副頭面,但起碼也能值五十兩銀子。」
「幾位嬤嬤手上能有那麼多現銀?」
齊嬤嬤幾人這些天玩得越來越大,她們見我真的要賭,竟然七拼八湊地有二十兩銀子。
她們怕我反悔,當即便一個個要跑回去拿錢。
齊嬤嬤則說:
「我們都回去拿錢,不興欠帳,憐心姑娘去把頭面抱來。」
我當即說:「好。」
她們都沒有半點懷疑,一個兩個迫不及待地回去拿銀子。
等幾人都走了,我才把事先放在草叢裡的面頭面放在玩牌九的桌子上。
等齊嬤嬤她們回來,沒看著我,肯定會先爭頭面的歸屬。
也能為我逃跑爭ṭû₄取時間。
最後我拿了牌九桌上的銀子,走出王府……
8
我去官府交上完奴契,怕從王府逃跑的事東窗事發。
連夜換了良家子的通關文書。
輾轉幾處商船,來到邊塞。
一路上,我都聽人在說:
「雲國出了一位女帝。」
「雲國女帝變法。」
「女帝廢除了奴隸買賣。」
「這亂世活不下去的女子就去雲國吧,雲國入籍便分良田。」
「女帝准許女子讀書,准許女子入朝為官,准許女子和離自立門戶。」
「雲國的女子與男子是平等的,她們也可以在大街上自由行走。」
「雲國不可納妾,必須先和離再續娶。」
我心裡泛起驚濤駭浪。
仿佛是聽天書一樣。
女帝,女子還能當皇帝?
而且女子可以讀書、做官。
女子和離之後還能另立門戶,不用悄悄地回家,也不用讓父母蒙羞,讓兄弟為難!
我站在渡口,問雲國來的車馬商人。
「雲國願意接受其他國家去的人嗎?」
那商人看了我一眼,我怕他看出我是女扮男裝,下意識地掖著藏著。
雲國真的太好,好到我都怕是他們是人伢子,把我騙去秦樓楚館。
商人笑著說:
「雲國也並非來者不拒。」
「聽說窮凶極惡之徒在雲國,要用重刑。」
「嘿,人家也不怕你說謊話,那些大官呀,一個一個盤問的咧。」
前往雲國勢在必行。
我如今一個逃奴,除非躲躲藏藏一輩子,還能有什麼地方可去?
而雲國的一切,仿佛對我有致命的吸引力。
我想見見傳說中的雲國女帝。
見到了她,應該就能見到我千辛萬苦、費盡心思逃離王府的答案。
那商人看出我對雲國的嚮往說:
「如今去雲國的人不少,去得晚了,後面想入雲國邊境就難了。」
「雲國的土地也有底線,能接納的人就那麼多,都是衝著女帝推行新政去的。」
雲國商人說完就上了船。
我緊跟著他腳步,上了船才發現船上的都是衣衫襤褸的流民,以及一些商人和遊俠。
這時候,碼頭上突然湧出許多官兵,所有的人都被攔下排查。
我心肝顫了顫,只見那些看見那些官兵們拿著畫像,一個一個比對。
為首的官兵厲喝: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有人膽敢包庇朝廷重犯的,全抓起來,以叛國罪論處。」
雖然看不清畫像要抓的人,但絕不是抓我一個丫鬟能有的動靜。
可是這樣盤查下去,我很可能會被抓出來。
當務之急,我只能混進流民裡面。
船上的百姓們低聲問:
「這是發生什麼大事?」
「聽說Ţű̂₁反賊刺傷了宮裡的貴人,逃跑呢!」
「都說是南國姦細做的。」
「南國不是和雲國相反的方向嗎?」
「聽說被刺的是個王爺,不然這些官爺哪會管我們這些流民去留?」
「有人說南國亂了,這架勢,像要開戰。」
我默默地躲在商船中間,看見有害怕的流民悄悄下船,卻被官兵們圍住。
他們七嘴八舌地喊:
「官爺!我不是叛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