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酌,你哥哥失去接手蔣氏的資格了。從今往後,爸會好好栽培你。」
我緩緩回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裡面躺著的,剛脫離生命危險的是您兒子,您唯一要說的話就是這個嗎?」
父親沉默。
最終他只對醫生說了一句:「照顧好我兒子。」
就離開了。
他說公司還有一堆棘手的事在等他,他真的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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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沛川醒來後得知自己殘廢了,也沒太大的神情波動,只是沉默了幾天。
「有沒有後悔救我?」我問他。
他難得沒懟我,只說:「如果再來一次,我大概還是會衝過去。」
「我的本能反應。」
「什麼?」我強裝鎮定的表情有一絲破碎。
「這大概就叫血脈至親。」
保護家人是一種本能,即便是從來和我不對付的蔣沛川。
我想,如果換做是我,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蔣沛川去死。
他見我噤聲,笑了笑。
「但也僅此而已。」
「這依舊不妨礙我討厭你,蔣酌,現在沒人跟你爭蔣氏,你應該得意,不用來這貓哭耗子。」
我沒計較,只是忽然問他,「我 8 歲那年,你暑假和寒假都沒有回來看我,一年後,我被接回來時,你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再經常跟我說話。」
「我想知道,為什麼?」
蔣沛川愣了幾秒,接著眼神清明地注視著我。
「因為我們不僅是兄妹。」
「還是彼此最大的競爭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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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荒謬。
父親為了激起蔣沛川對蔣氏的渴望,培養他成為有野心的接班人。
在他 9 歲那年,父親對還是孩子的他進行一整年的洗腦。
其中內容包括,「你的妹妹也是你的競爭對手,她從小比你聰明,將來會奪走屬於你的一切。」
諸如此類毫無三觀的精神灌輸。
「但很奇怪。」
他坐在病床上,看向窗外,語氣平淡如水。
「在我第一時間得知再也站不起來的時,我居然是鬆了一口氣。就好像,多年的重擔卸了下來。」
但針對我似乎成了他多年的習慣,現在跟我說個話還夾槍帶棍的。
「我不過是爸為了延續蔣氏的工具,現在我廢了,輪到你了。」
「恭喜你蔣酌,準備迎接你殘酷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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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白了他一眼,徑直扯開話題。
我還是告訴了他陳螢螢腳踩三條船的事。
蔣沛川聽後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沒人愛我才是常態,多她一個不多,少ŧũ̂ₛ她一個不少。」
說完他就不耐煩地對我擺了擺手。
「說完了就走,別打擾我休息。」
我看了他兩秒,最後沉默離開。
我對蔣沛川的感情很複雜, 尤其是在得知他為了救我丟了雙腿之後。
腦海里一直回想著他剛才那句話。
其實他忘了,有人愛他的。
7 歲那年的夏天,蔣沛川不僅是我哥哥, 還是我心目中的小英雄。
他幫我從壞孩子手中搶回棒棒糖, 說:「別怕,有哥在。」
所以我分給了他一根棒棒糖。
那時的我想, 爺爺奶奶在我心裡排第一, 哥哥排第二。
偶爾他把鞦韆讓給我坐時,我又會把他排到第一一小會兒。
那時的我對他有著最純粹的愛。
兒時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除開爺爺奶奶。
我始終認為, 我們是彼此最親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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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沛川畢竟是有意圖地撞人, 雖說為了救我。
但考慮到他目前還在養傷期間,加之出發意圖是好的,只判了 3 年, 緩期 1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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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晚上, 我忽然接到了沈閱熙的電話。
最近一段時間太忙,已經很久都沒跟她聯繫了。
「阿酌, 我要訂婚了……」
她嗚咽哭著, 斷斷續續道。
「和誰?」
她說了個名字。
我回想了一下,蹙起的眉頭就鬆了松。
「咱們三個不是一個母校的嗎?雖然不太熟, 但是認識他的人都說他人品好,長得帥。」
「對了, 我記得他以前上學的時候是不是還喜歡你來著?」
如果說沈閱熙是逃脫不了聯姻的命運,那我只能說這個聯姻對象真的是萬中挑一。
甚至是很多人都羨慕不來的。
沈閱熙的哭聲戛然而止。
「你可以跟他先相處相處,如果……」
「我知道啦阿酌!」
她忽然打斷我後面的話。
我其實想告訴她,如果她實在不喜歡, 也不一定非要聯姻。
我已經在逐漸接管蔣氏, 以後會儘量幫著沈家, 她可以繼續做她想做的。
但她沒再給我說話的機會。
沈閱熙吸了吸鼻子, 似乎又笑了起來, 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阿酌, 我最最喜歡你啦, 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我聽罷笑了笑,「會的, 熙熙。」
之後沈閱熙便稱要休息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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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的日子,我越來越忙,不分晝夜的。
再聽到沈閱熙的消息, 是她訂婚了。
但我沒有收到她的邀請。
似乎不知不覺中,我和她已經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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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後的某個酒會上,我看到沈閱熙的老公在喝悶酒。
想起彼此還有合作, 便走過去問了幾句。
他說沈閱熙心底似乎一直藏著一個人,他好挫敗。
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好來了一句, 「起碼她願意嫁給你,還是喜歡你的。」
他走後,我還坐在沙發上。
過高的度數使我的思緒有些緩慢。
我忽然想起,十七歲的某天放學路上。
餘暉映在十七歲的沈閱熙裙子上, 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倏然回頭,盛滿笑意的眼裡綴著明朗的朝氣。
她說:「阿酌,告訴你個秘密!」
「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