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樊的語氣很嚴肅:「有怪物。」
「那我進來看看?你把該裹的地方裹好。」
我躊躇幾秒,猶豫著推開木板。
殷樊赤裸著上半,水珠落在胸肌上,雪白的蛋糕坯上蓋了層晶瑩剔透的果凍……
還有被毛巾裹住的翹臀……
嘶,下流。
我小臉一黃,趕緊收回眼:「怪物呢?」
殷樊:「踩死了。」
「那你叫什麼?」
他陰陽怪氣地說:「謝謝關心,把你自己的事做好,不用關心我。」
我嘟噥了句學人精,轉身要出去。
他挑眉,拉住我的手腕:「罵我什麼?」
我急了,回頭說:「我沒罵你。」
「不信。」
我用里甩他,腳底踩上香皂泡沫,向前呲溜,殷樊攔腰將我抱了回來。
這一折騰,棚子塌了。
我倆灰頭土臉地爬了起來。
殷樊委屈巴巴地抱著胸口:「你屬狗的?啃我胸幹什麼?」
「誰啃你了?」
看著他胸口的紅印,我臉上發熱,別過頭去。
剛剛一時慌張,好像確實……
呃,口感不錯。
9.
在隊友回來之前,我倆總算把棚子重新搭好。
今天的午飯就是林霧做的,大家都沒吃飽。
她做飯,將時間和心思都花在了擺盤上,把色相做到極致。
至於味道,真是一言難盡。
到了晚飯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擠進廚房占了個鍋。
林霧臉色不好看:「蘇姐,你沒必要連做飯也跟我搶吧?」
「你做你的,我不影響你。」
林霧摔了鍋鏟:「那算怎麼回事?你是要跟我比廚藝?」
「我只是想讓大家吃個好飯。」
我淡聲說:「你放心,導播組會把我做飯的鏡頭剪掉,絕對不搶你的風頭。」
林霧瞪著我,眼睛含淚,鼻尖紅了。
鏡頭恰好對準了她,不明就裡的網友又是對我一同噴。
「蘇酥說什麼了?為什麼我家霧寶哭了?」
「媽的我看她就是嫉妒大家都喜歡霧寶。」
我一共做了三盤菜:排骨燉豆角,白菜豆腐湯,溜肉段。
林霧故意將我做的菜放在很難夠到的地方。
喬巧不明就裡,夾了口豆角,激動得熱淚盈眶:「這也太好吃了,林姐你廚藝進步了。」
林霧笑得有些難看,卻還是說:「怎麼了?我以前做的不好嗎?多吃點這個泥鰍豆腐,我煮了好久。」
她起身給喬巧夾了好幾筷子泥鰍:「多吃點。」
泥鰍看起來半熟不熟的,腥味撲鼻。
殷樊最後落座。
他嘗了嘗白菜豆腐,舀了一大碗湯,唇角上揚:「還算鮮美,不過比起 Chef’s Table at Brooklyn Far 他家法國主廚的紐西蘭奶油馬賽魚鮮貝濃湯還差點意思。」
我裝作沒聽見,埋頭乾飯。
再抬頭時,白菜豆腐已經見底了。
所有人的筷子都默默遠離了那道菜,沒人敢跟太子爺搶飯吃。
林霧不甘心地給他夾菜:「黃鱔補身體,你辛苦了一天多吃點,還有梅菜,這個荷蘭豆味道也不錯。」
殷樊盯著盤子裡的菜,一動沒動,淡淡地說:「我愛乾淨,不吃別人夾的菜。」
正準備偷偷給他夾一筷子排骨均衡下葷素的我:「……」
氣氛陷入尷尬,林霧撐著桌子,面色有些蒼白。
還好導播及時轉了鏡頭。
我默默把排骨夾到自己碗里。
骨節分明的手突然出現在視線里,輕而易舉地操控筷子夾走我碗中的肉。
橫刀奪食,豈有此理。
我怒視:「你不是愛乾淨嗎?我碗里都是口水。」
殷樊慢條斯理地拆乾淨了骨肉,才說:「今晚我要吃肉醬面。」
「自己做。」
「你確定?」
我壓低火氣:「我幹嘛要天天給你做夜宵?」
殷樊輕描淡寫地說:「剛剛換衣服的時候,同寢的人問我胸口上的紅印是怎麼來的……」
騰起的火苗被無情澆滅。
我笑迷迷地說:「少爺,肉醬面配什么小菜?給你做個醬乾菜好不好?」
10.
殷樊吃飯的視頻在網上爆火。
矜貴優雅的京圈太子&乾飯第一名霸占了熱搜。
「他是怎麼做到吃的這麼香的同時還這麼好看的?」
「樓上的,你也不看看人家長了張多妖孽的臉。」
「他不是厭食症嗎?看起來也不像啊。」
「那是林霧做的飯好吃,她可是廚神啊,愛了愛了。」
「太子爺遇到我家霧寶真是他的榮幸。」
「廚神小花&厭食太子爺,不好意思我先磕為敬。」
……
林霧和殷樊的 cp 熱度很快就到了超話第一。
夜裡,殷樊拿著我的手機,邊吃面邊看評論。
他吃飯向來很安靜,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仍忍不住同我吐槽。
我捂著耳朵聽,慢悠悠打了個哈氣。
廚房的燈突然亮了。
林霧站在廚房門口,看到我們尖叫出聲。
估計導播組值班人員也被叫醒,屋頂攝像頭紅燈亮起,意味著開始直播。
「你們在幹什麼?」
她的聲音都扭曲了,好像撞見我和殷樊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我老老實實地舉起雙手:「他餓了,我給他做個夜宵。」
林霧看了看我們,眼睛紅了,緊接著背過身,捂著嘴哭了。
「我辛辛苦苦做出來的菜你們不吃,半夜在這裡開小灶,蘇姐,我知道這些天你一直看我不爽,你孤立我,不讓大家吃我做的菜……」
啊?
我孤立她?
我張嘴要反駁,被殷樊抬手制止。
他扒拉著手機,不知道看到什麼,冷笑一聲:「別裝了。你根本就不會做菜。」
11.
在殷樊說話前,導播組中斷了直播。
網友只看到了整個事件的前半部分,以為我霸凌了林霧。
經過惡意剪輯的我,讓廣大網友厭惡認為我嫉妒林霧,處處針對她。
林霧隱忍堅韌識小白花的形象是徹底塑造起來了,網友們紛紛倒向她那邊。
斷章取義四個字,導演組做到極致。
可事情還沒完。
當晚,喬巧腹疼,捂著肚子在床上滾來滾去。
她也分不清是吃壞了東西還是痛經,額頭冒著冷汗,嘴唇蒼白。
我找來止痛藥給她吃下,也沒有用。
我呼叫了導演組:「叫車把人送醫院去吧,別耽誤了病情。」
為了增加節目看點,導演組拒絕了我的請求,送醫院可以,但要拿積分換。
林霧撇嘴:「這些積分是用來升級房間的,怎麼能說用就用了?」
她滿臉不理解,還帶著隱隱的不耐。
我知道,她忍受現在的房子很久了。
「什麼叫說用就用?」
我好聲好氣地說:「房子再差忍一忍就過去了,但喬巧現在生病了,咱們得以人為主。」
林霧一臉不願:「不就是痛經嗎,折騰來折騰去的,真矯情。」
「如果是我的話忍一忍就過去了,也不能只為了自己損害大家的利益啊,要以大局為重。」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看了眼喬巧慘白的臉,嚮導演組申請換積分。
林霧見鏡頭沒對著自己,直接說:「你說換就換?也不看大家同不同意,我反正是不同意。」
忍耐多天的脾氣終於上來,喬巧蒼白的臉色還在眼前晃悠,我抬手甩了她一巴掌:「你住嘴。」
林霧震驚地看著我,眼裡淚光盈盈地閃。
我本以為她會繼續扮柔弱,沒想到她這樣沉不住氣,拽著我的衣服就要反擊回來。
殷樊擋在我的面前,強硬地隔開她,目光冷沉。
「殷少,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你憑什麼這麼護著她?」
林霧揉著手腕,不甘心地質問。
「哦,很簡單。」
殷樊輕描淡寫地說:「我好像有點喜歡她。」
我轉頭,震驚地看他。
12.
泥鰍生活在腐殖質環境,細菌眾多。
林霧根本就沒處理乾淨好內臟,就蒸了它們。
醫院裡,她握著喬巧的手低聲哭泣:「泥鰍是高蛋白生物,我只是想給大家補補營養。」
導演組早就約談過喬巧,面對鏡頭,她有氣無力地把責任攬過來:「沒事的,泥鰍豆腐很好吃,是我貪食吃多了而已。」
望著這一幕,我無聲地嘆氣。
這個節目,沒有呆下去的必要了。
病房外,我嚮導演提出退出節目。
這算是違約行為,沒想到導演很快就答應了。
我意外,找相熟的工作人員打聽了下。
她意味深長地說:「其實你不提,也在節目裡呆不下去了,上面有人點名要你走。」
「上面?」
「就咱節目的投資方,最大的金主爸爸,」她低聲說,「殷氏集團的董事長看到網上那些評論了,他怎麼允許自己的寶貝兒子扯上桃色新聞。」
我沉默。
殷樊對我,確實比平常人親近。
這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而林霧言語中時不時透露出,我是個糾纏殷樊的心機女。
比起相信我們是單純的朋友,網友更願意相信是十八線小明星勾搭身價百億的太子爺。
我苦澀地笑笑。
本來還想走之前和殷樊好好告個別,現在不用了。
他是個很好的人。
其實我也有點喜歡他。
13.
退出節目後,我如願收到了好多個劇本。
都是沖我身上的流量來的。
雖然都是些容易被噴的惡毒女配,但好歹也是有戲拍了。
我挑了幾個劇本不錯的,準備進組。
等飛機的路上,看到殷樊的帳號又亮了。
他先艾特了導演組人員,接著一通發瘋。
「你們憑什麼逼走蘇酥?蘇酥就算半夜做飯也是給我做的,她走了我怎麼辦?你們想餓死我?」
「林霧做飯有多難吃你們心裡沒點數嗎?說她做飯好吃的都在陪她演戲,蘇酥從來沒排擠過她,都是她在自演自唱裝可憐裝柔弱,你們眼睛都瞎了嗎?」
「還有,蘇酥從來都勾引過我,她就是太善良了才考慮每個人的感受,她要是真那麼心機就不會被你們罵了……」
……
這一出鬧下來,輿論走向兩個極端。
有的人看出導演組惡意剪輯,更多人覺得殷樊跟我真有什麼不正當關係,才這麼替我說話。
殷樊一直給我發微信。
「你現在在哪?」
「為什麼說都不說一聲就走了?」
「除了我,你給所有人都留了告別信。」
……
「在你心裡,我這麼無關緊要嗎?」
我深吸一口氣,關閉微信,打開最新一集綜藝。
殷樊的臉出現在鏡頭中時,我嚇了一跳。
短短几天,他瘦得脫了相,皮膚泛著不正常的蒼白。
幾天之前血氣豐盈的樣子,已經消失不見。
他默默地做著任務,冷淡得像雪地中轉瞬即逝的寒風。
林霧做的飯,他只是冷冷看著,一口不吃。
不止他,其他幾位嘉賓也是心有餘悸,不再像之前那樣配合做戲。
殷樊走到廚房裡,不知道在搗鼓什麼。
過了一會,字幕上寫著:香味飄了出來。
所有人回頭往廚房的方向看。
殷樊端著一盤不明物體走了出來。
模糊地來看,像是雞蛋醬。
只是一閃而過的鏡頭,我試了好幾次,才截住屏。
我盯住螢幕,忽然失笑。
著色偏深,一看就是把老抽當生抽放了。
「別看了,沒有你做的好吃。」
冷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我震驚地抬頭,幾乎碰上殷樊長而黑的睫毛。
他戴著黑色口罩,鼻樑秀氣高挺。
彎著腰,認真地看著我。
手機里的人還在淒風慘雨地吃飯。
殷樊低頭看了眼,伸手關掉我的手機。
我一時不知所措,手胡亂地扶上椅子,無處安放。
節目還沒播完,他怎麼在這?
我記得殷樊說過,他參加節目是被殷氏集團董事長逼來的。
殷董覺得讓他到艱苦的環境里又累又餓的,或許厭食症就好了。
除非殷董同意,他不能私自離開節目組。
「為什麼不和我告別?」
我小聲說:「我不想再惹是非。」
「是非?」
我心虛地點頭,卻被一把捏住下巴。
殷樊審視我,輕而冷地說:「蘇酥,我在你眼裡,只是是非嗎?」
14.
我們最後不歡而散。
提著行李匆匆趕去檢票時,透過走廊的玻璃窗,能看見殷樊靜靜地站在原地的身影。
不可一世的貴公子,從孤僻的鄉野中偷偷跑出來。
坐了十幾個小時大巴,順著我的蹤跡,一路輾轉來見我。
或許真如他所說,有點喜歡我。
但是對他這種貴公子,喜歡的分量價值幾何。
我搖搖頭,把這些複雜的心思拋開。
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直到飛機落地,將手機調回正常模式。
我驚呆了。
手機被公司打爆,微信里也一堆消息。
節目組將綜藝剪掉的部分都放了出來,林霧苦心經營的人設一夜崩塌。
輿論譁然,我與她的風評頓時兩極反轉。
包括喬巧食物中毒,節目組通過惡意剪輯,雖然沒明說,有意無意引導觀眾,將帽子扣在了我頭上。
現在一切被曝光,網友發覺被騙,憤怒的聲音鋪天蓋地沖向林霧。
她本人也乖覺,立即在網上道歉認錯,並退出了節目。
節目錄製被迫中斷。
喬巧喜滋滋地給我發微信:「姐,終於給你平反啦。」
我疑惑:「節目組瘋了嗎?砸自己牌子。」
「不知道,想到再也不用吃林霧做的飯菜我就好開心嗚嗚嗚蘇姐你什麼時候有空再給我做一回豬肉燉粉條嘛。」
走出機場,我抬頭環視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