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清綺是我的名字,而紀清瀾是我姐姐。
陸池瀟是我交往了五年的男朋友。
那一天,是我們的五周年紀念日,也是姐姐的結婚日。
我計劃在紀念日向陸池瀟求婚。
但是等到凌晨他卻喝得爛醉,抱著我喊的是紀清瀾的名字,並哭著問能不能有一點點喜歡他。
1
「紀清瀾……你沒有心……」
聽到這句話,我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他繼續喊著我姐的名字,痛苦地問:「為什麼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真的好喜歡你。」
他的淚水浸濕了我肩上的衣服,燙得好像會灼傷我的靈魂。
他湊上來輕輕吻我,好像在對待什麼稀世珍寶。
我手腳冰涼,大腦一片空白。
我近乎崩潰地推開他,歇斯底里地問:「陸池瀟,你看清楚我是誰?」
他被我推倒在沙發上,眼眶通紅,小心翼翼地拉我的手。
我甩開他的手,後退了好幾步。
「我是紀清綺!」
「你和我在一起,是因為紀清瀾?」
「她今天結婚,你才喝成這樣,對嗎?」
雖然我知道不會得到什麼有用的回答,可我還是忍不住質問他,淚流不止。
陸池瀟看到我哭,還沒搞清楚狀況,看起來很無措。
「別哭……我不逼你了……」
他以為是他對我的壓力導致了這一切,可實際上他心裡一直藏著的是我姐姐。
心臟疼得仿佛快要窒息。
別墅里開著空調,我卻感到刺骨的寒冷。
回想到過去,我們兩個在一起本就不易,他是陸家獨子,商業奇才,人生順風順水。
而我只是家裡一個不被父母寵愛的小透明。
和他在一起時的外界壓力大概是他遇到過最大的挫折。
我原以為他有一天會膩了,會愛上別人。
只要他歲歲平安,不愛我也沒關係。
哪怕他愛上別人,除了紀清瀾,我都能接受。
可為什麼偏偏就是她?
我和姐姐身體里流著同樣的血,卻擁有截然不同的性格和人生。
我隨心所欲,姐姐品學兼優、優雅大方。
她是熠熠生輝的繁星,而我是散發著微弱光芒的螢火蟲。
她是我不被愛的證據,她的陰影始終籠罩著我,像魔咒般。
小時候,媽媽發現爸爸出軌秘書的時候,我已經八個月了。
她不得不生下我,卻把對爸爸的恨意都轉移到我身上。
我出生後他們一直鬧離婚,但因為姐姐的撫養權和財產分配問題一直沒有離。
他們很愛姐姐,哪怕感情已經破裂,依舊維持著表面恩愛的虛假關係。
姐姐的每次學校活動,他們都會出席。
至於我,從小被爸爸媽媽忽略,和他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們沒有為我過過一次生日,不在意我的獎狀或考上什麼大學。
我總是問奶奶,爸爸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奶奶抱著我嘆息說:「小乖,奶奶要你。」
七歲那年生日,我想要他們的祝福,他們分別打了一通電話。
媽說她在忙就掛了。
爸爸下意識以為是誰打錯了電話。
我那時突然好難過,為什麼別人的爸爸媽媽會陪著他們,而我的爸爸媽媽一點也不喜歡我。
後來,我抱著姐姐送的玩具離家出走,遇到了陸池瀟。
他那個時候十二歲,問我為什麼哭,我說我爸爸媽媽不要我了。
他把我送到公安局,陪我等奶奶。
他說他們不要我,讓我也不要他們,等我長大了,就可以和喜歡的人組建新的家庭了。
我問他可不可以和我組建新的家庭。
他眉眼彎彎,笑起來很好看,我記了好多年。
十八歲奶奶去世後,我爸媽才把我接回家,只是為了得到奶奶留給我的遺產。
因為未能如願,他們對我百般挑剔,肆意指責。
我沒有家了。
他們從不在意我,覺得我沒有禮貌,沒有素質,情商低。
然而,他們對姐姐卻無微不至,從未缺席任何他的重要時刻。
我不止一次哭訴他們的偏心,可換來的只有他們的羞辱打罵。
甚至讓我從家裡滾出去。
我笑著說求之不得,離開了那個家。
他們對我來說只是身體里流著同一種血的陌生人罷了。
因為不曾愛我,所以我也不再需要他們的愛。
而姐姐,是他們海誓山盟的孩子,我只是個爛命。
2
和陸池瀟第二次相遇的時,我們戀愛了。
他已經不記得我這個當年說要和他組建家庭的小孩。
我們真的組建了新的家庭。
他學做飯給我吃,監督我的睡眠和飲食。
拍我化妝、跳舞。
我們每周約會,每月旅遊。
他無論應酬有多晚都會回家,怕吵醒我甚至睡客房。
遭遇車禍時是他護住我,坐了半年的輪椅。
他進搶救室的時候我想,無論他以後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都會原諒他一次。
五年里,我深切地感覺到被愛和值得被愛。
沒想到他心裡裝著的始終是我姐姐。
愛也是可以裝出來的。
我不敢想,我們的初遇是不是他蓄意接近我,因為和姐姐相似的容貌。
陸池瀟滾燙的淚珠滴到我手背上,燙得好像會灼傷肌膚。
他們藏得可真好,一個是我最愛之人,一個是我最親之人。
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們認識彼此。
心臟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疼得我喘不上氣來。
恍惚想起我對他說過:
「陸池瀟,紀清綺,我們連名字都是天生一對。」
那個時候我只覺得我們是命中注定的一對,沒看懂他眸中複雜的情緒。
原來,陸池瀟的心裡一直裝著紀清瀾。
而我是他愛而不得後退而求其次。
那天下著雨,我本計劃好了今晚向陸池瀟求婚。
親手設計並製作的求婚戒指,耗時九個月,裡面裝滿了我的愛意。
那天是我們的五周年紀念日,我以為他記得,會像前四年一樣早早為我準備禮物。
於是他沒報備,我竟下意識地覺得是他在準備驚喜。
沒想到,只有驚,沒有喜。
我手指劃破一條小口子他都會心疼的人,怎麼會不愛我?怎麼捨得欺騙我?
我可以接受他沒有那麼愛我,也可以接受他未來可能會愛上別人。
但不能接受他從未愛過我,更不能接受我五年付出的真情是場笑話。
我只是姐姐的替身。
想到這裡,一股噁心感湧上心頭,胃裡翻江倒海,我跑到衛生間吐得天昏地暗。
胃裡沒有多少食物,吐出苦水,苦澀的味道瀰漫著整個口腔。
陸池瀟哭累後睡著了。
我進了他的書房。
一直以來覺得最親密的人也應有隱私,書房我從來不進。
這次,我看著滿是我們合照和我送他的禮物的書房,感覺諷刺不已。
我翻找他的書架,果然找到了一張合照,上面是青澀的陸池瀟和紀清瀾。
紀清瀾那熟悉又陌生的眼神,望著紀清瀾。
我心臟痛得像被火焰焚燒,每一寸肌膚都在顫抖。
原來,他們早就認識,原來我真的只是姐姐的替身。
姐姐的未婚夫是他暗戀了許多年的男神學長,從他們剛認識那天起就喜歡,所以陸池瀟的愛註定無疾而終。
曾經是朋友的他們,心照不宣的瞞著我。
此刻卻成了我遭遇的背叛。
他們聯合起來,最愛的人和血脈最近的人,我把他們當親人。
可是他們卻利用真心欺騙我。
我把照片放回原位離開書房。
心中決定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如果他還是選擇紀清瀾,那我就不要他了。
夜裡,我蜷縮在沙發上,回想我們這些年的點滴,找不到任何他不愛我的蛛絲馬跡。
他對我很好,每一個小細節都無懈可擊。
可我知道,我無法再毫無保留地愛他了。
他越對我好,我越覺得他是因為姐姐才這樣對我。
3
次日,陸池瀟醒了。
他看到眸子通紅的我愣怔了幾秒,
接著自然地走過來抱住我,頭枕在我的肩上,自責道歉。
「清綺,對不起,我昨天應酬喝多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我只覺得難以言喻的痛苦席捲而來,心臟仿佛陷入無盡的深淵了,奄奄一息地。
「好。」
我應了一聲。
陸池瀟依舊上演著他的溫柔戲碼,對我愈加細心,每天噓寒問暖。
為我吹頭髮,幫我整理衣物,幫我剪指甲……
哪怕他對我再好,我的內心始終無法釋懷。
每每想到自己是姐姐的替身,總是痛徹心扉。
最終他還是去了姐姐的婚禮現場。
當我以為他在公司,然而定位顯示他不在C市,而就在姐姐的婚禮莊園。
他篤定我不會查他的行蹤,於是他肆無忌憚地欺騙我。
我打電話給陸池瀟。
「阿瀟,我想見你,你現在在哪?」
他沉默了幾秒說在C市出差,語調自然。
「清綺想我了嗎?最遲明晚回家。」
明明就在A市,卻要第二天晚上才回家,這段時間他想用來做什麼,已經不言而喻。
「噢,沒什麼事,既然你出差那就算了。」
陸池瀟,我們就算了吧。
我手止不住發抖,克制不讓語氣出現顫抖。
「那我不打擾你了,你先忙工作。」
他雀躍道:「我給你帶禮物,乖乖在家等我。」
明明就在A市,卻要次日回來。
他捨得我,卻總選擇姐姐,而我的心已成了滿目瘡痍。
他在撒謊,而回家的這種遲鈍是再明顯不過的信號。
他太了解我,知道我不會輕易地打電話求他,也知道如何利用我的愛,用最忠實的方式傷害我。
我們曾經的愛情,後者才明白,原來不過是摻雜了虛假和利用的愛。
而我最終選擇在痛苦中清醒,決定放下這段讓人痛心的情感。
「工作要緊,那我們明晚見。」
陸池瀟,我們不會再見了,永遠不會。
「好的,明晚見,今天早點休息,記得按時吃飯,我愛你,清綺。」
「嗯。」
掛斷電話,我力竭般靠在沙發上,只覺得渾身冰冷,仿佛置身於一座冰窖之中,刺骨的冷讓我止不住地顫抖。
心臟深處傳來的疼痛猶如刀絞般,疼的我忍不住蜷縮成一團。
每一次跳動都伴隨著尖銳的疼痛,如同被無數細小刀片划過,深入骨髓。
那種疼痛不是單純的肉體之痛,更像是一種靈魂深處的抽痛。
淚水溢滿眼眶。
五年來的朝夕相處、情意綿綿,徹底成了一個笑話。
七歲那年的念念不忘,終究是我一個人的自作多情。
良久,我找到姐姐的頭像,給她發了一句話,「姐姐,祝你新婚快樂,祝你幸福。」
我是姐姐的特別關注,所以她哪怕在婚禮現場依舊秒回我,「謝謝小綺,能得到你的祝福姐姐很開心,我和你姐夫一定會幸福的。」
「小綺,姐姐也祝你幸福。」
我沒有再回復她。
我怕我忍不住嫉妒她,忍不住怨恨她。
5
我一杯接一杯的灌酒,胃裡像火燒一樣。
喝酒根本就不能麻痹神經,我的心還是好疼,疼得好像要碎開了。
為什麼不愛我?
為什麼欺騙我?
為什麼可以一邊說愛我一邊放棄我?
為什麼不來哄哄我,或許哄哄我,我就相信了呢?
為什麼所有人都喜歡姐姐?
不愛我為什麼要讓我出生?
除了奶奶,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期待我的降生。
可是奶奶已經不在了。
她走得很突然,我甚至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面。
那天我剛拿到心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還沒來得及告訴奶奶,卻先接到奶奶的死亡通知。
奶奶被裝在一個小盒子裡,再也不能摸著我的頭喊我小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