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的人說,我母胎單身,原是因為身邊一個183CM的小伙子替我擋桃花。
我思來想去,也不知道我身邊誰是183CM。
後來才知道,我那個188CM的小竹馬,多年來謊報身高。
1
我媽從小就說,我和沈與辰,從幼兒園開始,就犯沖。
他第一次見到我,扯亂我的麻花辮。
我第一次去他家,碰散了他的樂高。
我哭啼啼地帶著他的樂高積木回家拼,歸還的時候看到他正剪著自己的頭髮,試圖將他的頭髮,和我的頭髮纏繞在一起。
我尖叫一聲,認定他在施法,行使巫術。
我一腳飛踢上去,洋洋得意,自封沒有辱沒跆拳道老師的師門,轉眼看到對方眼角含淚,顫抖著手指著我,哆嗦著身體,眼底無盡委屈。
從此,我和這位富二代沈與辰結下了深仇大恨。
沈與辰想盡一切辦法報復我。
過家家時,他當爸爸,媽媽必定是我,叫我為他縫衣服、燒晚飯。
作為回報,我當他同桌,每天搶他的早飯,喝他包里的牛奶。
下雨天,沈與辰不坐私家車,和我擠著小破傘回家,在我淋得衣服濕透時,假惺惺地給我送生薑水。
我媽在我面前誇他道:「你看沈與辰,真是個體貼懂事的好孩子!」
我躲在媽媽背後,給他暗戳戳豎中指。
沈與辰笑得猖狂又得意,微抿雙唇,故作謙虛道:「阿姨,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我一定會照顧好梔梔的,這是我的責任。」
於是,從小學一年級到初三,整整九年,送給我的36封情書,沒有一封到我的手裡。
沈與辰總是搶先我一步,冷著臉從對面靦腆的男生手裡奪下情書和禮物,黑著臉拽走我。
他老神在在,「你是個學生,應該要以學習為重。我都是為了你好。」
笑得欠揍極了。
他甩甩手上的禮物,「女孩子吃太多巧克力容易胖,所以還是我替你解決吧!」
可是我從來沒見過他吃那些巧克力。
反而看到好幾次,他把巧克力丟進垃圾桶里。
一邊扔,一邊還皺著眉頭,嘴裡念念有詞,說著「送、送、送,儘是些倒霉巧克力……」
我大驚失色,就知道這傢伙沒放棄巫術和詛咒。
2
初三那年,我中考,發生了兩件大事情。
沈與辰老爹的公司上市了,他家一躍成為市區首富。
我中考全市第一,被省重點選中,要去省會讀書。
畢業那天,成為超級富二代的沈與辰送了全班同學一人一台最新款的遊戲機。
等他走到我面前,我連感謝詞都說好了。
我一定要熱淚盈眶,扶著沈與辰的肩膀,充滿感情地說:「親愛的髮小、竹馬、好朋友——沈與辰!雖然我們的友誼之旅充滿坎坷,並不愉快,但在這個分別的時刻,你不計前嫌地送我禮物,我表示十分感動。我會將你的祝福帶到省會,帶到我的高中……」
但是沈與辰沒給我機會。
他神情冷淡,一臉無所謂地給我遞來了遊戲機盒子。
我一打開,居然是他玩了五年的舊遊戲機!
我氣得要跳腳,沈與辰卻一臉淡漠,但是眼底隱隱泛紅,說出的話仿佛帶刺。
「顧安梔,你肯定玩不懂最新款的遊戲機,你讀書都讀傻了。還是這個用了五年的遊戲機適合你。」
我接過來,咬牙切齒道:「我一定把所有遊戲都通關,你信不信?」
那個暑假,我晝伏夜出、宿夜不眠,沉浸在遊戲世界。
沈與辰的遊戲機里,一共三個遊戲,都是他玩過的,但是送我的時候,被重新刷了進度。
這傢伙真奇怪,明明是校隊籃球主力,偏偏遊戲機里全是什麼溫情小遊戲,全都是什麼青梅竹馬、歡喜冤家和暗戀成真的劇情。
一個叫《梔子花開》,一個叫《遇到愛》,還有一個《回頭看》。
三個遊戲全部通關後,我截圖發給沈與辰,洋洋得意。
3
顧安梔:【誰說我讀傻了?我通關老快了!這些遊戲soeasy!都是以男生視角出發,讓女生意識到男生喜歡她、提高女生好感度的嘛!對我來說小菜一碟。】
呵呵!我這麼敏感,一眼就能看出誰喜歡女主。
沈與辰回復很迅速,先回了個「……」。
對面的聊天框里,停留了很久的「對方正在輸入中」。
最終他只回了一個:【你真的讀書讀傻了,什麼都不知道。】
我以為中考是我和沈與辰的交叉路口,但其實不是。
高中入學第一天,熟悉的、欠扁的、俊秀的臉又出現在我面前。
沈與辰用實際行動證明,鈔能力也是能力。
沈老爹給高中捐了一棟大樓,還有嶄新的競賽教室。
校園綠化區域的草坪全給撅了,換上了大叢大叢的梔子。
初秋入學的時候,香氣馥郁。
沈與辰頂著「國際生」的身份,進了省重點。
開學第一天,鈔能力的闊少笑彎了眼睛,洋洋得意。
「顧安梔,你可是要好好巴結我,你以後學習的競賽教室,可是我爹捐的。」
那年高一,青少年的身體抽了條,沈與辰仿佛是一夜竄高的。
一個暑假過去,我發現過去那個總是和我差不多高的男生,隱隱有壓過我一個頭的趨勢了。
我下意識地想往他的新AJ上踩一腳,沈與辰輕巧地就要跳開。
我瞥見他背後走過的人影,突然愣了神。
「喂,顧安梔,你在看誰?」沈與辰在我面前揮揮手,轉頭只能見一個男生挺拔的背影。
我捂住心口的砰砰亂跳,喃喃道:「竟然是他……洛懷遠,他居然也在這個學校。」
那個一路從小到大,數學競賽沒有得過第二名的洛懷遠,名揚在外的考試「屠榜者」。
「沈與辰,你都不知道,我現在有多興奮……」
想到與這樣的人同台競技,我幾乎血脈僨張。
4
我激動得就要往沈與辰身上拍,「喂,你都不知道,我聽過洛懷遠這個名字多少次……」卻見面前的沈與辰臉色很不好看,仿佛沒了血色,倏地有些蒼白。
「怎麼,顧安梔,他很牛嗎?你很熟悉他?」沈與辰一開口,明明說的話很正經,我卻莫名聽出一股酸意。
我睜大了眼睛,「那當然,那可是洛懷遠,據說他數學超級牛,肯定是下一個數學競賽的全國金牌。而且,他現在才高一,據說就有——」
「就有什麼?」
「就有182CM了!」我堅定地點了點頭,「他以後一定能長到185CM吧,185CM的男生……」
185CM的男生,就能觸及競賽教室的那塊黑板的頂端了,就能將黑板完全利用了,就能更少地擦黑板了……
我想像著185CM的好處,臉上不自覺地露出艷羨的目光,絲毫沒有注意到,此時沈與辰幾乎要變成豬肝色的臉。
他咬牙切齒道:「小爺早晚比他高!」
不知道沈與辰高一開學哪根筋搭錯了,硬是擠到體育生的班裡,和體育生一起集訓。
從此他過上了日出跑步、日落籃球的生活,而且包里日常三瓶奶,酸奶、純奶和旺仔牛奶。
當然,旺仔牛奶都是我喝的。
我竊喜於沈與辰忙於體育訓練、沒辦法找我茬的時候,老媽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梔梔啊,沈與辰也在你的學校。他的爸爸媽媽想讓你輔導他的日常學習,做他的家教,你願不願意啊?」
我的拒絕在看到沈與辰老媽的轉帳時生生吞進了肚子,因為沈與辰老媽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從此,我過上了每天放學等沈與辰打完球,然後一起去自習的日子。
那時落日染紅西邊的暮雲,我坐在球場邊的欄杆上,看著清俊矯健的少年一次次跳起又落下,笑得肆意。
5
高一結束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我最終決定放棄在競賽班繼續學習的機會,並且選擇了讀文科。
好閨蜜陳恩喬和我進了一個班,但是沒想到,洛懷遠也讀了文,震驚了年級好多人。
新的分班名單出的那天,我和沈與辰一起去看榜。
沈與辰咬著煎餅、喝著牛奶,含糊不清道:「你給我補了那麼多次課,其實我成績也不錯誒,我這次決定靠自己的實力進理科重點班,咱可以當同學……」
他的話止於我的名字出現在文科一班榜單上的時候。
「欸,顧安梔,沒想到文科班還有個人和你同名?」他側頭看我,我挑眉回看。
「那還挺巧的啊!而且她學號也和我的一樣。」
「啪」的一下,沈與辰嘴裡的煎餅掉在了地上。
我看到沈與辰一言不發,立刻就轉身離開。
任憑我如何去追,他腳步如風,甚至狠狠地將我的手甩開。
後來,一整個高二,他都沒有理我。
我們關係緩和,出現在高三,與我的好閨蜜,陳恩喬有關。
我發現,某一天,陳恩喬的課桌里出現了一本數學筆記本。
那時我正在為數學熬得掉光了頭髮,整天愁眉苦臉。
而沈與辰穩居理科榜第一名,數學次次滿分,已成為傳奇。
那本筆記本上,赫然寫著「沈與辰」的名字。
我指著它,幾乎要跳了起來,「恩喬,沈與辰……」
我語無倫次。
陳恩喬的臉一下子變得稀奇古怪、五顏六色。
「你、你怎麼知道了?讓我當僚機的事情,他昨天才和我說的啊,不應該啊!」
陳恩喬臉上充滿了心虛,嘴裡說著我聽不懂的新詞彙。
6
「借我看看,求你。」那本筆記本的第一章就是我最頭疼的圓錐曲線,沈與辰的筆記清晰又乾淨,比所謂「金牌輔導」強多了。
陳恩喬神情變幻莫測。
「不過,這個是沈與辰的,你還是自己和他說比較好。我怎麼能替他做主呢?」
「找他多麻煩啊!你直接給我唄,我原封不動還給你,他又不知道!」
「但是我心裡過意不去啊!」
陳恩喬的話突然很奇怪,竟然三番兩次地推阻。
以往,她的筆記都是很爽快地借給我的。
如今言下之意,是要我去找那個龍傲天、自大狂,我的死對頭沈與辰?
陳恩喬這是怎麼了?
我眼睛突然瞥到她下巴處的一顆痘痘。
「青春期」三個字突然閃過我的大腦。
「我明白了!」我大喊一聲:「陳恩喬,我都明白了!」
陳恩喬喜歡沈與辰,或者沈與辰喜歡陳恩喬!
陳恩喬看我一臉恍然大悟,眼裡閃過一絲欣喜,抓住我的手小聲說:「你都知道啦……那我也不瞞你了,沈與辰給了我挺多禮物的,我數學不好,他也把筆記本借給我了,文科生也能用,所以我也很不好意思……」
陳恩喬一臉嬌羞,怯生生地看著我,「所以,筆記的事情,還是你親自和沈與辰說吧,我不能做主。」
陳恩喬的眼裡充滿希冀。
一瞬間我已經腦補完了一切,感覺恍恍惚惚的,陳恩喬說了什麼,後面我感覺也聽不太清楚。
一個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好閨蜜;一個是我最熟悉的髮小,我的小竹馬。
一個是文科班的前三,一個是理科班的第一,似乎很登對的樣子……
7
「……所以,梔梔,下完課之後你一定要在這裡等沈與辰。」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在知道這一消息的時候,心頭一陣意味不明的悸動,似乎還有隱隱的作痛,和淡淡的澀意。
我慢慢地沉下了頭,聲音低下來,強撐著說:「你們快樂就好……」
陳恩喬興奮地回我道:「我們的快樂都和你有關。」
放學後,同學們三三倆倆地離開。
我和陳恩喬慢慢地收拾書包,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情始終恍恍惚惚。
陳恩喬的臉上,帶著止不住的笑意,「待會兒沈與辰就過來啦,梔梔,你慢點走。」
我強撐著苦笑,看向教室大塊的窗戶。
夕陽慢慢地染著火燒雲,校園從放學片刻的喧騰轉向沉寂。
陳恩喬去衛生間了。
我在教室,靜靜地翻動著沈與辰給陳恩喬的那本筆記本。
他是理科生,但是這本筆記本,卻選擇的全都是文科數學難度的題目。
每一道題,他都細心標註了解題思路和易錯點,字不算好看,但是很整齊。
沈與辰過去龍飛鳳舞的字,在這本筆記本上第一次乖乖地待在每一欄橫線里。
他真的,很細心,也很體貼。
那他真的,非常,非常——喜歡那個人吧!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一個人影慢慢地落在了筆記本上。
我一抬頭,卻撞進了沈與辰的桃花眼裡。
夕陽的餘暉灑在他的肩頭,淡淡的影子落在我的桌前。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聽到前門「咔噠」一聲,是被鎖住的聲音。
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少女的嬌俏和活潑。
「哎呀,教室門不小心被我鎖啦!沈與辰還有梔梔,不好意思啦,我一定馬上來救你們!沈與辰,你就放心好啦,放一百個心好啦,梔梔一切說好了!你說的我都辦到啦~」
8
陳恩喬的聲音傳來,拖長了最後一句話,仿佛帶著很多的親昵,但似乎又有一些緊張。她一定很焦急吧!
沈與辰朝外喊了一句:「好啊,我知道了!」聲音中也帶著淡淡的高昂。
面前的沈與辰又看向我,撓了撓頭,似乎不知如何開口。
沉默了片刻,他聲音才落在我耳邊,「筆記……你覺得怎麼樣?」
我微笑道:「我覺得特別好,能感覺到你的細心和貼心。」
面前的沈與辰突然紅了臉。
我忽然意識到,沈與辰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成了意氣飛揚的少年。
「你覺得好就好了,我聽陳恩喬說,你最近很為數學苦惱……這本筆記本,本來期中考試前就能寫完的。但是文科數學的難度很難把握,我就寫了好久,希望期末考試能有幫助。」
「肯定很有幫助的。」我微笑地看著沈與辰。
沈與辰這麼細心地為她整理筆記,陳恩喬的數學一定能提升很大。
沈與辰的耳尖紅得仿佛能滴血,右手不住地揉著衣角。
這個小動作,透露出他很緊張。
沈與辰突然開口道:「不對,好奇怪。」
沈與辰一下子湊近了我,「你以前從來不對我這麼笑,感覺……怪怪的,很禮貌,但是也有點假。」
我眼前閃過和沈與辰互掐的場景,無聲地嘆了口氣,「怎麼,你不習慣嗎?我們現在身份不一樣……」
眼前這個,可是我最好的朋友的秘密男友,我應該學會避嫌。
語文書上寫,這叫「瓜田不李下」。
沈與辰怔了怔,慢慢道:「啊,對,你說得對。」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側過頭,和我湊得很近很近,輕聲說:「是我太傻了,我們現在,是——」
沈與辰的話還沒說完。
門突然從外面打開。
9
洛懷遠高挑的身影在門口出現,淡然地道:「我是今天年級的值日生,來檢查每個教室的衛生情況。」
我的目光被洛懷遠吸引,沒注意到眼前沈與辰全心全意地看著我。
我幾乎要感激洛懷遠。
莫名的心緒,我不想聽到沈與辰講後面一句話。
我不想聽到他說,他和陳恩喬,彼此喜歡,默默心許。
於是我迅速站起身,沖沈與辰笑了笑,「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吧,我要和洛懷遠一起去檢查衛生了。」
我躲了沈與辰一整個月。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想看到他。
我把那本筆記本還給了沈與辰,壓下舌尖的一片苦澀。
他站在我面前,像一堵牆堵著我的路,拿著筆記本,欲言又止,神色有些受傷。
「顧安梔,你什麼意思?」他沙啞著嗓子問我。
我抬頭,發現他已經很高了。
我聳聳肩,「沒什麼意思呀,就是還給你唄,我不需要,你借給陳恩喬就好。」
「你讓我把它給……別的女生嗎?」沈與辰仿佛聽到了什麼荒唐可笑的話。
我記得的最後一個畫面,是他晃了晃筆記本,冷笑了一聲,仿佛在自嘲。
「好,顧安梔,你不珍惜,還有別人要。」
高三與日俱增的學習壓力,緊緊地擠在每個人的頭頂。
我漸漸沒空去管與沈與辰的那些事情。
他似乎也不再和陳恩喬聯繫。
他在理科班混得風生水起,好外貌、好成績和好家境,沈與辰是當之無愧的六邊形戰士。
一大批青春期的少女,或多或少都對那個人懷有纏綿的情意。
在作風嚴謹的省重點,沈與辰的抽屜里也不時出現匿名情書和花束。
但誰也沒聽過沈與辰對哪個女生多有關注,抽屜里的東西,每周五被沈與辰統一進行垃圾分類。
全校的男生因此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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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高一的柳眉眉,將沈與辰攔在路邊,堂而皇之地捧著一大束梔子花,向沈與辰表白。
傳聞中,沈與辰沒有丟掉這位「鋼琴公主」的花束。
他接過那一大捧梔子,垂眸輕嗅,說:「梔子花,很香。」
那天,一半的夢女失戀了,另一半的夢女嗑起了CP。
陳恩喬卻很奇怪,看起來不像是前男友找了新歡的怨懟,而是一種夾帶著遺憾、恨鐵不成鋼的神態。
她這樣看著我,搞得我心裡毛毛的。
我下意識地安慰她道:「是自己的,終究是自己的。那些常換對象的男生,一點也不值得珍惜。恩喬,專一的男人才性感!貞潔,才是一個男人最好的禮物!」
我拍著陳恩喬的肩,一臉正氣、義憤填膺地說。
聽見背後「啪」的一聲,煎餅落地的聲音。
回頭一看,沈與辰正一臉無所謂地撿起地上的煎餅,然後往嘴裡塞。
見我的目光,他皮笑肉不笑。
「掉地上,三秒內能撿起來,還能吃。」
陳恩喬抽了抽嘴角,看了眼我,又看了一眼沈與辰。
從那之後,再也沒聽過沈與辰和誰有過緋聞。
拒絕別人的時候,沈與辰用的理由是「我一直有喜歡的人,我非常專一。」
一轉眼高三,高考的時候,沈與辰的媽媽在校門口等他。
沈媽媽穿著紅色的旗袍,美意「旗開得勝」。
在門口,她一眼就見到了我,笑容宛若菊花燦爛,拉著我的手到一邊寒暄。
「梔梔呀,好久沒見到你啦,你還是這麼漂亮。以後,你可是要多照顧一下我們沈與辰呀!如果他有什麼做得不好的,阿姨替你做主!」
我笑著想說話,卻看見沈與辰從馬路邊上一輛計程車上下來,悶頭走到了沈阿姨的邊上。
我往背後的高考考場看一眼,花容失色,「沈與辰!你是提前交卷還是錯過了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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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媽媽笑道:「沈與辰之後出國,不參加高考呀,你忘了嗎?我來這裡又不是等那個臭小子的,他才不值得我特意『旗開得勝』呢,我是來等——」
沈媽媽的話還沒說完,沈與辰突然漲紅了臉,拖著他媽媽就往計程車上拉,「媽——你別說了!她剛剛考完早上的試,要趕著回去休息呢!」
「哦哦,是我不好,耽誤了梔梔時間,梔梔,你快去找你媽媽吧……」
沈阿姨的話飄散在空中,語笑嫣然。
沈與辰回頭看了我一眼,憋出了一句。
「高考加油,我相信你。高考結束後,我們再說,我等你。」
我沒有等到沈與辰的「再說」。
高考後,陳恩喬從考場把我拉走,在KTV狂唱了一個晚上的歌。
KTV里,大家一杯一杯地喝著啤酒,唱著畢業歌曲,紅了眼眶。
我靠在陳恩喬的肩頭,見到她眼睛亮亮地看著……洛懷遠。
起鬨的聲音點燃了KTV的氣氛,我在半醉半醒中錯過了沈與辰的27個電話。
那天,洛懷遠的爸爸將我們所有人送回了家。
第二天,我宿醉後醒來,看到手機,給沈與辰打電話。
聽到對面呼嘯的風聲,他似乎在機場。
我的心頭一顫。
「沈與辰,我昨天晚上有點醉了,沒聽見電話。」
「我知道,洛懷遠告訴我了,他送你回去的。」沈與辰的聲音在風裡,似乎夾帶著一點失落。
我下意識地說:「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聽到對面的一聲輕笑。
「沒事,不要緊,我走啦——」沈與辰頓了頓道:「顧安梔,照顧好自己,好嗎?我會——」
「我會想你的。」我不假思索地說出口:「我真的會很想你的。」
我似乎感覺對面的人笑了笑。
「我也是。我也會想你的。
「我真的,一定會很想你的,顧安梔。」
12
到了大學,我意識到,那些霸道總裁小說中其實說得不對。
全球化的今天,去哪裡不過是一張機票的事情。
只要有心,距離從來不是阻礙。
大一的那天,十八歲生日的傍晚,我接到了一通跨洋電話。
沈與辰在那頭對我說:「顧安梔,你看著江面,你看到浦江上面是什麼了嗎?」
我舉著電話,看到了浦江上無人機慢慢升空,在夜晚的幕布上慢慢地擺成了「GZZ」幾個字母,然後變換成梔子花,又變換成生日蛋糕。
最後變換成「HAPPYBITRTHDAY」。
出現「生日快樂」幾個字的時候,浦江對岸的煙火一瞬間炸開,成了滿天絢爛的花火。
我呆滯地對著那頭道:「我看見了,我的生日祝福。」
背後忽然傳來了聲音,和電話里的那個聲音同步響起。
「顧安梔啊,生日快樂!」
我轉過身,看到了沈與辰舉著手機,眉眼彎彎地朝著我笑。
「什麼是鈔能力啊,懂不懂啊?!」
我笑著說:「羅曼蒂克的背後全是金錢的味道。」
他低下頭,聲音放得很慢道:「梔梔,其實,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和你說。」
沈與辰很認真、很認真地看著我,瞳孔里倒映了漫天花火,和我的臉頰。
我很認真地注視著他的眼睛。
忽然心頭一緊,我下意識地拉起了沈與辰的手,語無倫次道:「沈與辰,你是個專一的人嗎?你還喜歡,還喜歡——高中時你喜歡的人嗎?」
沈與辰耳朵霎時紅了,像個被發現秘密的小孩,突然說:「你怎麼問這個?」
下一秒他又說:「我,我……我還……」
耳朵紅了一大片。
於是,我拉起沈與辰就跑。
13
「別回頭,別看了,這個煙花一點不好看!」我慌亂地說,拉著沈與辰往人流擁擠處跑。
我一定不能讓沈與辰看到,不遠處洛懷遠和陳恩喬正在煙花下熱吻的場景。
媽的,這對小情侶,哪裡不能親,幹嗎偏偏來這裡親?
沈與辰看到高中喜歡的陳恩喬,和洛懷遠打KISS,一定會氣抖冷吧!
終於,我放緩了腳步,氣喘吁吁地說:「終於看不到煙花了,這個煙花一點也不好看,沈與辰——」
我回頭,看到了氣抖冷的沈與辰,蒼白著臉,眼睛下還帶著跨國旅行,沒倒時差的烏青。
沈與辰指著我說:「我討厭你,顧安梔。」
一字一句,滿是失意。
我的心一陣絞痛,啞然無語。
我說不喜歡他為我準備的煙花,他一定很傷心吧?!
可是,只有這麼說,才能匆匆離開那裡,讓沈與辰不看到煙花下的陳恩喬。
這樣才能不讓沈與辰傷心。
背點鍋、被誤會,我也沒關係。
我傷心地想,沈與辰、陳恩喬,為了你們,我真的付出太多。
大學那日一見,沈與辰憤然與我割席。
至此之後,我竟再無機會見到沈與辰。
直到——陳恩喬與洛懷遠的婚禮。
陳恩喬穿著婚紗,笑起來酒窩甜甜的。
高中時一貫冷淡的洛懷遠,最後竟然和這個全班最鬧騰的女生在一起了。
陳恩喬在台上「啪唧」地親了一口洛懷遠,笑著將捧花往下丟。
她在台上指著我大笑,「顧安梔,我的好閨蜜,你這個母胎單身,一定要接住啊!」
聽到她的無情嘲笑,我一個箭步衝上去,然後眼睜睜地看到捧花落到了一個衣冠楚楚、西裝革履的人手裡。
刀削般的下頜線,桃花眼裡仿佛釀了一壺醉人的酒。
14
捧花仿佛像被他吸引了一樣,掉到了沈與辰懷裡。